韩二回了家。
走过热闹喧哗的集市,脚步不急不缓地迈过已经被人走过无数遍而踏出的弯弯曲曲的小道,一旁幸免的土地上是已经带了些枯色的草丛,不过仍能瞧出往日的郁郁葱葱;此时村里的土地大多已经收了麦子,徒留下光秃秃的麦根,秋风吹过,无端多了些萧瑟。
推开栅栏门,一回到院里,那一窝鸡崽儿们‘呜’地围上来,叽叽喳喳地闹在韩二耳边,就连两只胖鹅也罕见地蹦跶了几下。
韩二眼里闪过笑意,径直走去不远处的鸡圈旁给它们弄些吃食。
“哎哎,早上我可是刚喂过的啊,这群崽子们,好像我虐待了它们似的!”
韩二抬起头,看向自己家栅栏边穿着朴素正支着胳膊逗笑的妇女,在韩二家隔壁,平时韩二去镇上或是有事外出,就会找人来帮他喂喂家里这群。
韩二打招呼:“李婶儿。”
李婶突然一脸神秘地冲韩二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韩二有些纳闷地走近。李婶那双狭长的眼睛左看看右瞟瞟,四下无人,这才对韩二开口:“这几天,总有面生的人打听你,昨儿个还瞧见你被一帮人带走了,嘿,一看就不是啥好人!咋的啦二黑,你是不是得罪啥人啦?”
韩二好笑:“我上哪得罪人去。”
“可不是呗!”李婶一拍手,那张已经开始显现沧桑的脸庞,对着韩二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憨笨的性子!人骂你你都咂摸不出来!”
韩二无奈笑着。
“不跟你扯闲,”李婶收回玩笑,脸上浮现出正色,“我可跟你说啊,出了啥事,你就吭声,你婶儿没啥大本事,咋的也能帮衬一把。”
韩二也说:“真没事。”
“那些人是白府来的。我爹走那会,还是多亏白老爷,这才有了下葬的地儿,于情于理对我有恩,我报恩去了。”
李婶斜了斜韩二:“那就成。”
这一看,又看到韩二衣衫上一道不知什么时候划开的破口,边上线头毛毛躁躁的,李婶伶俐的嘴又开始数落起来:“你瞅瞅你!早就过了成家的年纪,也不着急讨媳妇儿,你天天个大老粗的,家里也没个女人,这可怎么行?”
“你爹要还在,怕不是要气昏过去哦!”
李婶看着韩二嘴上嫌弃,说的话却是:“来来来,衣服换下来,我待会给你缝缝。”
韩二估计是习惯了,摆摆手打马虎眼:“就找,就找。”
这事以前他爹在的时候也念叨过,后来走了,剩韩二孤家寡人一个,也就李婶惦记着有的没的对韩二碎碎嘴。
韩二本来对讨媳妇儿这件事没怎么上心,打就剩他一个之后,那日子都是对付着过去的,一人吃饱,再给这群崽子们口吃的,就足够了。况且他家本来就穷,讨人过来,还不是跟他受罪的,何必耽误人家。
韩二没那心思,也做好一辈子光棍的打算了,所以他这过了成婚年纪好几年也没成个家,他自己乐得轻松自在,但少不了李婶挂念,毕竟,村里像他这年纪的,家里少说都抱上仨娃了。
但这一遭回来,韩二心里有了念想了。
韩二也没客气,进屋里把衣服换下来,拿着递给李婶,李婶拿着衣服一边数落一边挪回自己院里。
韩二自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突然叹一口气。
他这么穷,怎么能把少爷娶回家呢?
韩二看着自己的小破屋,看着自己衣服上数不清的补丁,秋后了,院里光秃秃的枣树似乎都像是在嘲笑他一无所有,吃的正欢的鸡仔纳闷地抬起头看一眼雄伟的男人,哪里懂得忧愁为何物。
韩二细细数了数自己手上的钱,却发现,自己就连像样的物件都置办不起。也是他这几年没怎么上进,挣来的钱,够吃饭,就行,连衣裳都不买一件。
韩二想起邻村的那个屠夫,人家辛辛苦苦几年,在镇上也租下一家门面。不像他,只逢年过节庙会集市牵着几头猪和牛去镇上现宰现卖,或者也有熟知他的官老爷,遇上喜事白事,阵仗大些的,便会差人来叫他,韩二便随人到家里宰割。
韩二自己也不养猪和牛羊。他有固定上家,村东边的老王头,养这些牲畜好些年头了,但他腿脚不灵活,出不了村,于是韩二每次要去镇上时,会提前去老王头那里牵几头猪羊,当然也是给钱的。然后韩二到镇上宰割,有的大户人家要一整只,有的普通小户需求不那么多,只要几斤来尝尝鲜,但总归,这一遭下来是能把给老王头的钱挣回来的。
想到这韩二有些懊恼,早知道该自己养些猪羊的,这样也能省下好多钱,可现在开始养,等猪仔小羊们长大,黄花菜都凉了!
唉!
韩二发愁地抹了把脸。
但总归,自己是不能这么一天天混下去了,必须要挣钱,还要挣好多好多的钱。毕竟少爷家里那么有钱,自己一个穷光蛋,哪来的底气去求娶少爷?还有少爷娇娇嫩嫩的,想必是从小便吃好的用好的,万一真有以后,决计不能让少爷跟着自己受苦啊!还有自己那小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