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气氛很奇怪,褚京显得底气不足,虽然看着像是个做主的,一遇到关键的事却都要看孟盈的脸色,并不像是一对情人。
「哦?」黑斗篷的人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把木盒收走,道,「我还有他事,不打扰了。」
他伸出手时,一声极细微的机栝响声传出,南颜一怔,随后看见他伸出的那隻手,虽然戴着黑手套,但唯有右手食指的部分,是数根木头和金属构成的,看上去和其余手指一般灵活……可那的确是断了的。
仰月宗灭门、断了的手指。
南颜的脑中空白了一瞬,再一看,那人已失去踪影,二话不说直接从换衣的屋中掠出去,衝入坊市的正街上,左右放出神识搜索那人的行踪。
周围走动的路人被她一撞,恼火地转过头,正要出言指责对方衝撞,待看清了人脸,目光却均是一痴。
南颜径直穿过半条街,才堪堪停住身形,有几分懊恼地凝起眉心。
——也许是她痴怔了吧。
轻轻叹了口气,南颜正要转身回去,身后却有人唤住她。
「这位女道友……可是佛修?」
南颜转身,只见是个碧绸衫的年轻男修士,已是结丹初期,见她转身,满目掩不住的惊艳。
周围人窃窃私语——
「这女尼好容色。」
「看这般衣着,怕是名门出身。」
「可惜是个佛修……」
惊讶与叹息声四起,南颜其实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但修佛的好处就是处变不惊,坦然接受所有人或有所图的目光,捻动佛珠,淡淡道:「贫尼正是佛修,道友是要驱鬼招魂,还是超度亲朋?」
别有所图的结丹修士:「……」
是的,佛修和其他修士不一样,丹器阵符都很弱,没有什么赚灵石的路子,只能靠着驱鬼招魂镇魔,或是诵经祈福超度,收点福利钱。
那结丹修士有心风月,看她是假丹境界,也就不在乎她称呼他为道友的问题,摆出一副温柔神情道:「在下袁锋,平素对佛法多有兴趣,人海茫茫能在这鲸舟上遇上佛友也是有缘,不知可否请佛友到我居处品一杯灵茶?」
南颜想,按这人的逻辑,她和今天这鲸舟上一万多修士都有缘,万一人人都拿这由头请她喝一杯,那岂不是要喝得脑子进水。
南颜抖了抖,道:「蒙道友看得起,本不敢推却,但家中尚有病弱的兄长等贫尼带他去吃药,实在匀不出时间,来日有缘再见。」
袁锋叹道:「佛友真的有情有义,不知佛友的兄长所患何症?在下忝为辰洲海枭城少主,愿倾力一试。」
南颜沉痛道:「我哥,他有女装癖。」
袁锋:「……」
袁锋:「道友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有这种病?」
他说完,街那头杀来一人,左手抱着一条藕荷色的襦裙,右手拿着一盒当下最流行的夕阳色口脂,气势汹汹杀至南颜跟前。
「你跑哪儿去了?东西都没挑完你跑什么跑,你快看看,这条裙子搭不搭这盒口脂?」
围观修士和袁锋:「……」
殷琊迷茫道:「怎么了?」
南颜向袁锋拱了拱手,道:「贫尼这便带家兄回去吃药了,来日有缘再见,告辞。」
说着她趁周围的人还在迷醉中,拖着一脸困惑的殷琊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那叫袁锋的修士面色古怪,返身回到一侧的酒楼上,他一上去,左右便有美姬围来,有的为他捏肩,有的坐在他膝上喂酒。
「公子可看清楚了?有我们好看吗?」
「言行奇怪了点,可确实是个尤物……」袁锋喝了两口酒,好似在回忆女尼的身段,越发可惜,道,「本公子什么女修都玩过,就是没玩过尼姑,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修斩红尘路子的尼姑,当真有意思。」
美姬不满地揉着他的心口,道:「尼姑不都是光头的吗,什么斩红尘,还能比得上阴鼎之体?」
「愚昧,斩红尘就是永不剃度的尼姑,红尘不斩,青丝不断,是为了表明这辈子不为求长生,只为斩妖除魔的心志,卯洲一些德行高深的大师才会选这种斩红尘的路子。」越说,袁锋目光越是热切,「她自然比不上阴鼎魅香,但我一想到她那副清圣的样子被毁之后发反应,就心痒难耐啊……」
美姬见他兴致来了,玉臂缠上他的脖子,道:「我房里,有好东西呢。」
「哦?什么好东西?」
「巳洲偷购来的幻魔情香,佛祖闻了也贪红尘呢……不过公子,你若坏了人家佛修的修行,可是造孽呀。」
「没事,事后她若依我,我自会待她好,若实在固执……」袁锋合身压上那美姬,眼里泛出狠色,「这鲸舟路过紫骸湾,那魔修出没之地,偶尔失踪两个人,也是正常。」
随后,屋里便陷入一片桃粉浓红的嬉戏声中,谁也没看见,纸窗外,有一个半透明的、仿若黄泉幽鬼的影子悄悄顺着窗缝飘入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