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素轻柔地在爱人精致的脸上亲吻,仿佛是中世纪时的信徒对上帝虔诚的祈祷,无比温存。
“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
文英到底还是赶在腊月二十九出的院,她觉得医院晦气,不想在这过新年。
除了缠绵病榻那几天文英不得不让文简素照顾她,一出医院,文英宁可在寒风里等减少了班次的公交也不上文简素的车,像是躲避瘟疫一样避而不见自己的孩子。
胡同里已经贴满了春联,充满了新年的气息。只有文英家紧紧关闭大门,把不孝的儿子防在门外,她一贯生气非等到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搭理文简素一次,即便是新年也不例外。
别墅里的佣人过年也都要赶回家去,原先都是在乔家做工在主人家过年做事也是常事,如今跟随乔重歌到明河这里做事,暂时骨肉分离,过年也要团聚的。乔重歌也想带文简素换换心情,趁着新年去些温暖城市旅游度假,横竖文英是不打算和自己的儿子一同过年了。
文简素看着乔重歌订好了年三十那天的机票,顺势道:“我想把我那套小房子的春联也贴上。”
“那我和你一起。”
“我想自己去,”文简素垂眼道,“那个小房子里,还有些东西,我想挑些带过去旅游时用,我自己挑就行。”
如果乔重歌知道这是这一年他听见的文简素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绝不会怀揣着荡漾的心情把文简素独自送出家门。
明河实验高中旁的公寓是用莫建军遗产付的首付,文英从来不会踏进一步,是文简素一直以来的“净土”。
这栋小房子已经在乔重歌的不懈努力下成为了小女孩的梦幻城堡,乳白、奶黄、浅粉色的主调铺满了角角落落,让人一进来心情就变得十分恬静和欢悦。
厨房里的各色小家电摆放整齐,卡通手柄的刀具挂在墙上,可爱得不像是用来杀伐的工具。
新年的钟声与破斧入门剧响一同降临,惊动了温馨祥和的一整栋楼,救护车穿越欢呼雀跃新年到来的人群,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地进入抢救室,手术中的指示灯亮了一夜。
医生说他们尽力了,不过醒不醒的过来要看患者自己的意识,毕竟送来的时间不算太及时。
自然不会太及时,光是破开从里面被反锁的门就废了不少时间。摆在最显眼位置上的几份文件,一项是工作辞呈和违约金,一项是遗嘱,将名下部分资产留给文英,公寓捐赠,别墅归原。最后一张是文简素手写的遗书,只给一个人。文简素也知道,只会有那一个人会最先发现这些东西以及自己的尸体。
文简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横无际涯,混沌朦胧,好像一头巨兽张开黑色的大口将他吞入胃里,一点点将他消磨腐蚀成虚无的碎片。
父亲身上总是有很多没有洗干净的油墨,因为家里那台老旧的洗衣机不是很好,母亲说,好歹攒一年钱,节省一点开用,买个好点的洗衣机。父亲也觉得很对,然后他们为了庆祝这个攒钱买好洗衣机的决定,又去下了一次馆子。
乔重歌总是像夏日里炎热阳光下的橘子汽水,是新鲜活泼的颜色和清爽可口的味道,有双星辰般的眼眸,望向他的时候,闪着亮晶晶的光芒,那么美好。乔重歌应该是会更喜欢女儿,他也希望和乔重歌养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如果她像乔重歌的话,这个愿望应当是不难实现的。
他就像文英所希望的那样,像莫建军那样,直至生命体征完全消失,永远不要醒过来。
他的女儿长得很快,好像一眨眼便可以走路说话。在下了班后的黄昏,天边燃着金线红边浓墨重彩的火烧云,铺天盖地,层层叠叠,他的女儿就在夕阳下欢快地奔跑,他和乔重歌就在后面跟着她,瞧着她惊起一片白鸽,瞧着她喂鸡一样撒落一地鸟食,她笑得那么开心,她不过才三四岁,就比他一辈子过得还要开心。
她突然走过来,说:“还有一年。”
“什么?”
“爸爸还有一年就会变成怪物,妈妈也会跟随爸爸一起变成怪物。”
他怕得后退了两步,像看到了吃人的恶魔,一点点看着穿蓬蓬裙的小姑娘变成了他幼儿园时的样子,他紧张地想要抓紧乔重歌的手,却落了个空。
“乔重歌?”
“不过你不用担心的,”面前看不清面目的阴森小鬼轻松地讲,“你活不到那一天,你那时候死了不是吗?”
寂静黑沉的夜色透着春日未及的寒气,吹不进温暖的病房。乔重歌握着冰凉苍白的手,不舍昼夜。
没有血色的面孔安详恬静地躺在病床上,好像只是在放松地休憩,只要清晨的一抹阳光高高升起,就会迎接新的一天。
文简素还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挣扎逃离,沉重的双腿就像拖着两颗巨大的囚石,喉咙也被木塞堵住,封死每一分求救的欲望,他应该一直困在这里,像文英希望的那样。
明亮的灯光打在头顶,洁白如新的病房素净雅致,还有淡淡的丁香味道。
文简素睁开眼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