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似乎被猛烈撕碎,痛意和不敢置信的怒意霎那间炸开。楚行月面上得体的浅笑渐渐冷了下去。容厌还没有说什么,便见楚行月的神色冰冷下来。注意到楚行月的视线,明白了原因,容厌垂眸慢慢饮了一口茶。“我的确迟了你许多,许多事都是。”不管是晚晚,还是权势。楚行月早早就拥有了自己的家兵和亲信,学着各种心机算计,自幼就被楚太后悉心培养。而那个时候,他还是只能任人欺凌的傀儡幼帝。不过容厌只是笑了一下。“可是,最后覆灭的是楚家,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我。”当初谁能想得到,如日中天的楚家居然会败。可是楚家就是败了。楚行月明白容厌言下未尽的意思。最开始迟了的那个人,未必不是最后嬴的人。楚行月逼着自己弯了弯唇角,“这不一样。”他承认地同样坦荡,“楚氏倒台,是我与姑母输你一筹。可是人心不一样,那么多年的相知相伴也不一样。”容厌慢慢品着茶,神色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楚行月同样平静道:“我看着曦曦长大,我一点一点养出来她的性子和习惯。她喜、她怒、她哀、她乐,我全都参与过。而深宫里、暗室中苟延残喘的孤家寡人,懂得什么是陪伴和两小无猜吗?尝过相依相靠的滋味吗?见过无忧无虑的她是什么模样吗?”有些血淋淋的事,容厌早就想得到。容厌不会凭着喜与恶就闭目塞听,只偏见地看人,他能理智地去分析一个人的许多面。楚行月有世家公子的骄矜,有掌权者的冷漠,也有走过许多民间悲苦的悲悯和挣扎,是个再真实不过的人。过去宫变之前的他,光风霁月的外表还并不是全然的虚伪,只是他的一面。经过皇宫中的恶之后,他会想要寻求另一份善,去平衡他心里的善与恶,让他还能保留底线,还能做一个还保留有一份干净纯白的人。晚晚是他选中的全部的善意和仁爱。容厌知道,为着这分底线,楚行月曾经会是不遗余力、不惜性命地对晚晚很好、非常好。……那也是晚晚正需要有一个人,能够无条件偏爱她的时候。容厌很难想象得到,晚晚怎么可能会彻底舍弃过去呢?即便楚行月不再是过去那般的他,可他和她的江南,谁也插不进去。他这短短的两个月,怎么抵得过楚行月的那么多年。容厌却只是淡淡笑了下。“若你不曾来过上陵,我的确一辈子都比不上你。可是你来了。”他眼中隐有嘲弄。“经历过楚氏的倾颓,四年的忍辱,你还是过去的你吗?你做过的对不住她的事,她都知道吗?”对不住她的事。楚行月眼眸僵了一下,却很快平静下来。“我如何是我与曦曦之间的事。而你,容厌,你就算费尽心机……也不过是我的替代品。”容厌面色没有什么变化。楚行月笑了笑,“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容厌哂笑了下,“我是知道。”他语气轻慢,“不就是替身么。”他笑意微讽,尾音微微上扬,像是高高在上地可怜嘲弄,“可她宁愿要我一个替身,都不碰你这个正主一下。”楚行月面色控制不住地冷硬。相见以来,他和曦曦不多的接触,还都是他在主动。而容厌……他脖颈上的吻痕,已经将区别揭露地不能再清晰。楚行月极近隐忍,按住右手,可手指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容厌依旧笑吟吟道:“而你以为,你和我能有多像。” 东风恶(六)能有多像?楚行月忽然就想起了, 当初宫变之前,他见容厌的最后一次。那个时候,走在皇宫之中, 容厌虽然是皇帝, 可宫人在容厌和楚行月之间, 往往更多是看楚行月的心意行事。容厌那时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与他一同离开太后宫中。容厌步伐懒散地落后他一步,看到那些态度轻慢的太后党羽,也意兴阑珊。见到宫中这样太过明显的不合礼数, 楚行月皱眉,主动守着分寸, 退后到他身后半步。容厌侧头看了他一眼, 对他却同样懒得搭理, 直直往一处宫殿走去。
见容厌目的性过强,出于谨慎,楚行月问:“陛下似乎很匆忙?”容厌又走出了很远,楚行月索性跟着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容厌似乎想到他在宫中确实还得看着楚氏的脸色, 才散漫地开口回答,“练琴。”楚行月同样擅琴,在上陵中还颇有名声,便问:“陛下居然这样喜爱音律?”容厌停下脚步, 宫殿之前, 微风吹拂过檐下的风铃,叮当的音调悦耳。他几乎是随着风铃的碎响, 紧随着说出这风吹风铃乐音的调子, 用纯粹的五音去复现出檐下风吹铃动的乐音。宫、商、角、徵、羽。楚行月从他能辨出来的音来比对,容厌一个音也没有错。他瞳孔滞了片刻。容厌似笑非笑问:“你说孤喜不喜欢?”楚行月说不清心里滋味, “陛下音感这样好吗?”容厌半真半假道:“是啊。”他笑起来,“太后偶尔寻着琴声过来,还说孤音律不错,有悟性,从第一年学琴弹不成调开始,这几年四处求师学琴,年年都有长进。称赞孤抚琴时像你,琴声也勉强像你……哈,这真的是在夸赞孤吗?”楚行月面上的微笑维持着纹丝不变。他快速分析出容厌答话中的信息:他经常练琴,音感应当不是天生,而是后天数年里苦练而成,所以才从弹不成调开始,若真的有天生的优越音感,就算是第一次弹琴,也能有些天赋。一个皇帝,日日只知学琴,说出去都让人想骂一句朽木不可雕。可那日听了容厌的琴,观他指法、音准,楚行月出了皇宫,却不愿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