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的诧异。
当然这点反应也没能逃过佘桓的眼睛,他怔了怔,方才还带点笑意的碧色眼瞳瞬间暗淡下去,失了光彩。
“云岩宗离得这样远,却也……听说过缮兽山的事吗?”
摸不清眼前人底细的我下意识退后几步,深吸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才点了头。
毕竟是毒杀害前山主这样的大事,只怕就是天涯海角的不知名小宗门中也传了个遍,我能知道并不算稀奇。
从前我只听说这妖兽被责罚封禁在了某处,却不想今日就碰了个正着。
眼前人因这一动作失魂的模样与幻想中心狠手辣的形象交叠在一起,并不协调,但我绝不敢掉以轻心,出于保命的迫切需求,我又一连向后猛退几步,远远避开他能触碰的范围。
视线相触的瞬间,我慌张扭头,却在余光中瞥见他薄唇张合,欲言又止的黯然神色。
那模样像极了有什么难言之隐。
本打算撒腿就跑的我思来想去,终于还是转回头去,正欲开口,头上呼呼掠过几个石子。
“欺负阿爹!”“坏人!”“呜啊——”
这几个小蛇妖崽子正气鼓鼓朝我动手。
我再一瞥,原来是余桓不知为何竟现出了原身。
那是一条鳞片斑驳剥落,周身伤痕累累的银黑色大蟒。它半身紧紧缠绕成一团,痉挛般克制不住地抽动着,像是竭力挣扎。
我忍不住望向他。
那双黯淡的碧色竖瞳中竟是满溢的痛苦之色。
分明已经克制不住疼痛的人,却还是在和我对视的瞬间强撑着着偏过头,整身缩进阴影之中,不让我瞧见半分的痛色。
所以我只捉到他眼尾极细极细的一道水渍。
急坠直下,洇湿地面。
他痛苦地嘶声,却不知是说了什么话,竟将方才还气势汹汹围堵我的几只小蛇妖崽子都唤到了身后。
我咬咬牙,鼓足勇气,终于又走上前去。
一者,如今他的状态显然自顾不暇,想也是分不出心思来对付我的。
二者,我好歹算个正派修士,总归不能见死不救吧,若是他当真死了,这一堆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可怎么办?莫不是得赖在我头上。
这般想着,到底是说服了自己,又凑近了些,仔细去瞧余桓的状态。
他身上的大部分鳞片都张开眦裂开来。
昏暗的洞穴之内透不进半点光线,实在瞧不真切,远望去这显出了真身的黑蛇便像黑乎乎的一团泥堆,什么问题都分辨不出。
我叹了口气,伸手在护着自己父亲的几个小豆丁脑袋上依次揉过一把,拿出门派里哄骗刚入学小师弟师妹们修习的温和态度,柔柔道:“乖乖的,我给你们爹爹看看,痛痛飞飞!”
说罢还极为夸张地抬手做了几个飞走的动作,丢人至极。
却到底也没打动这几个小豆丁,他们只是一齐扭过头,眼巴巴看着余桓,一副只听他号令的模样。
我讪讪一笑,正准备自讨没趣地离远一些,却瞧见几只小豆丁边和余桓互相吐着蛇信,边凑过来拉我的衣角,频频点头,加密交流得正起劲。
一下抽身不得,我只得又转过身来,看向余桓。
一步一步,小豆丁们拉着我凑到余桓跟前,才终于肯松开,一下全都躲到余桓身后去了。
这会我终于能够仔细分辨起余桓的状态。
这不探不要紧,一探却吓了一跳。
原是不知什么原因勾起的心绪波动,一石激起千层浪,连带着将余桓平日刻意压制着的情期和封印一道勾了出来。
于是他便在这般被封印死镇的原身情况之下猝不及防进了情期。
这会我仔细注意,果然才闻见他身上浮出的淡淡幽香。
那气味同沾了细雪气味的松枝香极为形似,散在此地一点也不突兀,难怪方才我一时竟未能察觉。
我怔了怔,觉得眼下状况是在棘手,一时犯难,全然不知该如何处理。
虽说我是个乾势不错,但初次见面便要我在这种情况下伸出援手,还是让我犹豫了。
索性这会正趁我分神胡思乱想之际,余桓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吐着蛇信冷冷嘶声,一下将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打散了去。
我顺着他的尾巴尖看去,原是顺着他的灵力动作,身后竟慢慢显现出一处隐蔽的石门。
想必石门之下别有一番天地。
只不过他如今猝不及防一下脱力,又现了原身,无法开门,想要我搭把手罢了。
我心领神会,绕过小豆丁们,凑到门前,使力推了推。
却没有推动。
猝然失了修为的事到底还是影响我的发挥。
但事已至此,我又不愿半途而废,只得又使使力,勉强从已经干枯的灵泉里再挤出来丁点儿灵力,憋着喉中翻涌的血腥气息,使力推开了门。
对此显然轻车熟路的小豆丁们一下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