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音睡到了快七点,快要下自习课,村里不敢上很晚尤其是初中学校,夏季农忙,学生仔都要回家忙农忙。
今年夏天特别热,漫长得看不见头,田地都开始干裂了,荔枝村山清水秀也耐不住长达一月的大旱,他们开始抽水,从河里抽水灌溉。为了养河,一个月一个村子的人都去抽,灌完地还会请庙里的观音像跳神舞请求原谅。
明天是抽水日,基本都定在周六,学生仔们第二天都是礼拜六,好干活。
老师也没留课堂,到五点钟就开始有学生逃课了,回家做农活去了,也就睁一只眼就过去了。
陈观音睡得地方太隐蔽了,硬是让来找他的小姑娘们都没找到,睡在草地里,他人小小一团,又缩着睡下午起热风把草吹得跳起来愣是没露一点空。
睡醒脑子晕眩,嘴巴干巴巴的,还有点钝,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在哪儿。
满眼的绿,天空太阳开始西移,蒙上一层安静柔和的黄纱,像熟透的黄香蕉金灿灿。
风声在耳朵里轻轻地晃动,远处很轻很轻的小溪潺潺水声,还有墙外过路人的讲话声音,带着一点乡音可是慢慢地用耳朵听能听出在讲什么。
心此刻突然得到一种诡异的平静感,被荔枝村温柔滴呵护着。
陈观音回到教室收拾书包,可是班门被锁锁着,其实他可以推窗户跳进去拿书包,可他没跳,只是隔着玻璃窗户,有点糊,他哈了口气又用手擦开,用眼睛看了一眼书包还在桌肚子里就走了。
还在老地方,还在那里,不会被人偷,他放心,他要去校门口等许木来。
许木早晨送他来上学,特依依不舍,虽然陈观音不认识路,但是那门口立着的荔枝中学招牌都路过三次了。
“你是不是不想我上学?”第四次继续路过招牌时陈观音觉得他好像听到铃声了。
许木不说话。
陈观音戳戳他的背,硬邦邦的,还装起来了。
“说话。”
“我不想猜。”陈观音又问了两句。
许木开车的速度慢下来了,他骑的自行车,蹬得慢悠悠的,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劈着弯倒在沟里。可陈观音不怕,他觉得许木不敢让他摔,因为摔倒会痛会栽得身上都是灰,许木舍不得他痛。
“我说不想你就不去上了吗?”乌龟终于别别扭扭地说出话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显而易见的可怜。
“不会。”陈观音像个阎王爷,特冷漠地说:“许安良让我去上学。”
他没叫爸爸,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叫许安良什么称呼好,爸爸?刚出生就被带走离开的父亲吗?
叔叔?
毕竟住在他家里,叫叔叔跟在大街上随手叫一个男人女人有什么区别?
想得头痛,陈观音抛之脑后,不想了。
许木又安静了,他把车骑到正确的道路上,送了一个小时还没送到学校,搞得跟一起上学去了。
其实许木才应该坐学堂上课,陈观音等着他停车,车身还在晃荡。
“他们说的你都要听吗?他们让你做的事情你都不开心会哭还要去做吗?”
“音音,我不想看你哭。”
笨蛋还就是笨蛋,他看不懂爸爸妈妈所谓的为你好包装甜美下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就算不喜欢那又怎样呢?
陈观音说过他不想上学,他不是初中生,他可以直接念高中。他觉得许木应该去学习,他说许木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他不应该过早地进入社会卖水果,他去念高中哪怕是进入一个职高学门手艺也应该走出荔枝村,去大城市见见世面,在他年纪轻轻的二十岁里看一些漂亮好看的世界,吃好吃的食物,玩一些新奇好玩的玩具。
可陈观音还没辩解完,他就及时住嘴了。他感觉到许安良看似温和听他说话的脸下抽动的肌肉,他紧紧抿着唇,鼻孔不受控地变大,他的眼睛阴沉地垂下来。
许安良不高兴。
许安良不高兴许木离开他身边。
许安良像养狗一样养着许木,他根本不关心许木有多大的作为有多大的理想,他根本没想过许木会离开他。
多么恐怖荒谬的事,漫不经心地直接撕开呈现在陈观音的眼前,恨不得直接扑在陈观音秀白的脸上。
你救得了许木吗?
陈菩萨?
“观音,观音,观音!”
“嗯?”回神过来,眼前的黑暗急速退去,昏黄色的桌子慢慢逼真,手里还端着碗,一点点地坠手。
瓷白的盘子里油汁裹着肉片,难得这是一次肉比菜多的晚饭。
喊他的是一个皱皱巴巴的老头,但他穿得很正式,还穿一件深蓝色的polo衫,下摆塞进灰色的西裤里,瘦的像只猴子。
他的手臂黑褐色,却又精肉蓄力,他又目光灼灼地盯着陈观音,黄灯下陈观音的脸变得更加好看动人,秀气白净,黑发乌眼。
“明天做观音娘娘祈雨,观音你答不答应?”
像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