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大二上学期才刚开始两个多礼拜。
得知实情,蓝天怡打电话给我的当天下着狂暴的大雨,据说路面还多处积水,我无法骑车过去找她,就算过去了,也不想让她冒雨出来。所以,我只能半夜坐在无人的楼梯口,跟她轻声细语地讲电话。
她说,高洛奇跟他室友的直属学妹在一起了,两人是在暑假环岛时认识的,而从认识到交往,不到一个月。我心里大呼不可思议,但又思及自己当初喜欢上蓝天怡的过程,顿时就觉得……也没那么不可思议了。
「我在他的脸书动态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跡,他跟一个女孩子的对话满曖昧的,问过之后,他支吾几声就明说了。」蓝天怡的语气带着自嘲,半开玩笑地说:「大概我的价值就是等半年吧,你说是不是?」
这教我怎么回答,说我等她四年多了,所以她的价值不只那么点吗?
「不要自暴自弃,很难看。」我刻意让自己的口吻透着点强硬。
「他跟我说对不起。」可是,她依然故我地嘲笑着,不笑自己了,改笑高洛奇,「你说,他在对不起什么,为当初太夸口、太高估自己的心意而道歉吗?还是说,为自己没法再陪我浪费青春而道歉?」
这次我乾脆不回她了,让她一次说个够,她想骂谁就骂吧!别骂我就好。
「阿律,你怎么不说话?」孰知,沉默也不行。她马上语带委屈地问:「你是不是在忙,还是我不吵你了?」
就算清楚她的委屈是装的,故意逼我出声,我也只能顺着演下去。
「……不是,楼梯口讯号不太好,我换个位置。」我站起身来,往上爬了半层楼,然后跟个傻子般再度坐下。「这里应该会好一点。」
可能心情真的有点不愉快吧!她并没有笑,而是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隔几秒后再叹一次,彷彿想将体内积聚的秽气通通清除似的。她这个人,愈是生气或伤心,反而愈不肯让自己露出破绽,除了高一暑假在我家、和高二在教室外两次失控之外,我就没再见过她情绪极度波动的外显表现了。
冷静是好,然而过于冷静,太习惯把所有负面元素往肚子里吞的话,很容易得心病。
「明明当初都想过了,也预料到结果就是这样子吧!早晚的问题而已,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啊。」这时,蓝天怡总算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让我将她的心理想明白了。
「你是在不甘心吧?」我先是反问,而后不疾不徐地解释:「没打算碰的东西,本来是你的,忽然之间就被拿走了,心里难免会有种『那东西是我的啊』的感觉留下。所以,你在不甘心,尤其你是好胜心这么强的人。」
这种心态并不罕见,连我都经常会不小心陷进去。等心绪平復了,自己就会发现,真正在乎的并非事物本身,而是该事物的「归属权」罢了──食之无味,弃之也可惜啊。
被我说破了心情,依蓝天怡的性格自然不会恼羞成怒,她反而开始感叹从今以后高洛奇就跟自己无关了,可惜曾经是个能和她侃侃而谈的人。
「天怡……」我啼笑皆非地唤她一声。
「话说,我一直想问,为什么小优叫我蓝天,你却叫我天怡?你们姊弟不统一的呀?」她天外飞来一笔,差点让我反应不过来。
「也没有为什么,自然而然吧。蓝天是姊自作主张帮你取的,我不晓得你喜不喜欢,就没跟着喊。」
虽然我也真的很想跟姊一样,对蓝天怡能有个亲暱的称呼。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下一秒,便听见她说:「不讨厌啊。你也叫我蓝天吧。」
「啊?」我又没反应过来。
「你也跟小优一样,叫我蓝天吧!我满想听听看的。」她的嗓音温软,此时依稀透出了点无法言喻的羞涩,可是接着,却又煞风景地道:「这样我或许就能常常想起她开心笑的表情,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或许是没有和蓝天怡面对面,让我多了点勇气,也或许是被她方才的语气鼓舞了吧,导致我说的竟比想的还快。
「难过什么?」我脱口而出,一鼓作气将脑海中浮现的话语全都扔了出去:「就算没有高洛奇,你忘了,还有我在吗?我不会夸口说要等你,也不会高估自己的心意,但是,要陪你浪费多少青春都可以,你就看着吧。」
这番话,说得我自己都有些脸红,也不晓得蓝天怡……不,也不晓得蓝天听了作何感想?会不会也跟我一样,心跳剧烈得似乎全身都在震动,坐也坐不住,很想起身跑个几圈。
我深深吸了口气,如她所愿地唤道:「蓝天,我一直都在啊。」
那么,你说的另一个人,究竟是不是我?
我也许没有和你大同小异的兴趣,也许不能和你论新诗谈音乐,也许心里并不存在什么伟大的梦想,可是,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不求你立刻想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明白那就够了。
手机另一端,久久的,只听得见绵密的雨声和细微的呼吸声,并不规律,断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