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其实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每次别人听到她没有妈妈,脸上都会露出那种表情。
娘亲的病真的太痛苦了,她最后的日子里疼得躺不住也站不起来,只能握着江左杨的手落泪,她的死,明明是一种解脱,如果娘活着只有痛苦,江寄月一点也不想为了要个娘,而让她痛苦地活着。
但是因为每次都能得到糖果,所以她很乐意这样说。
这在她看来几乎是一种礼节,所以她知道了小哥哥没了父亲,也要翻出糖果给他。
但小哥哥看了她眼,就把麦芽糖推了回去:“你都没有娘了,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江寄月困惑:“我为何要难过?爹爹说娘从病痛中解脱,去投胎了,她一生积善行德,阎王爷一定会对她好,给她投个好胎,让她不要再得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坏毛病,每天还能有数不清的麦芽糖可以吃。她这辈子吃了那么多苦,下辈子终于可以吃糖了,我替她高兴呢。”
小哥哥沉默了,他显然没有办法理解江寄月,可是也忍不住在想,爹爹死了后,可以投个好胎吗?
这低矮的房屋,劳碌的农活,贫贱的家境,把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的身子硬生生拖垮,下辈子,他可以远离这些吗?
可是,小哥哥说:“他解脱了,我和娘就受苦了,他走了后,大家都欺负我们。”
他说着,突然呜咽一下,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吓得江寄月的糖都从嘴巴里掉出来了。
“没有哦。”她靠过去,学着小大人的模样抱了抱小哥哥,“有爹爹和我在,不会有人再欺负你和你娘了。”
那天的事情处理到很晚,江左杨来叫江寄月时,她已经趴在沈知涯的身上睡得四仰八叉,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口水直流。
江左杨觉得他一辈子的英名,大概都是被江寄月败掉的,忙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看她睡得正香,又不好叫醒她,只能象征性地拍拍她的pi股,对沈知涯道:“我家姑娘给你添麻烦了。”
沈知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今天小小姐安慰了我好久,她是话说得太多,太累了才睡着的。”
江左杨道:“山上的学生年龄都大,阿月平时一个人在山上没有玩伴,无聊得很,你可以多上山找她玩。”
在农村里,一个家里没有壮年的男丁是很容易受欺负的,江左杨的潜在意思是,沈家这个腰,他是打算帮忙撑定了。
沈母喜不自胜,忙拉着沈知涯感谢江左杨。
于是后来沈知涯常常上山找江寄月玩,他其实有点不愿意去,因为江寄月是女孩,他是男孩,他又比江寄月大,所以他觉得两人肯定玩不到一起去。
但江寄月没有这样的自觉,沈知涯去哪,她都要跟着,后来沈知涯想了个办法,那就是去游水,江寄月不识水性,她一定没法跟着了。
沈知涯在岸边脱掉衣衫,只穿着裤子一个猛扎,白蒙蒙的溪面上就没了他的影子,江寄月等了会儿,还不见他浮出水面,就慌了。
她不知道这是沈知涯故意躲开她,所以才会在水面下潜着,想要偷偷游走。她只是觉得心慌,于是大声叫着沈知涯的名字,可是总没有人应,她终于害怕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着‘爹爹’,往山上跑。
沈知涯知晓事情闹大了,忙从水里出来,抱住江寄月,绝不让她跑回去告诉大人,否则他一交待就什么都露馅了。
“不要哭了,”沈知涯哄她,“你不哭,我就给你糖果吃。”
但江家小小姐在十里八乡人气旺盛,江左杨缝给她的老虎头布袋里常年装满糖果,根本看不上沈知涯的,于是继续哭。
“我错了真的,我不该骗你,我以后都不骗你了,要是再骗你,我就吞一万根银针。”沈知涯举手发誓。
江寄月哭得更凶了:“呜哇呜哇,吞银针,好可怕!”
沈知涯没办法了:“不哭不哭,好阿月,只要你保证你不哭,我就教你学凫水。”
江寄月一秒止哭。
沈知涯登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但江寄月才不管,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沈知涯的手,把他拖向溪边:“学凫水,学凫水!”
于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浪里白条就这样被迫多了个旱鸭子学生,什么憋气之类的小花式都玩不了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当坐骑,驮着小祖宗在溪上漂着。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再有顽童再想欺负他时,也有人替他撑腰了。
江寄月每当这时候都很生气,捡起鹅卵石就扔过去,声音虽然奶,但也凶:“我要跟爹爹说,晚上多罚你们抄一百页书!”
渐渐的,也不再有人敢欺负沈知涯了,他的生活重新变成了山下的那条溪流,平静,澄澈,波光粼粼,像是碎金掉落。
沈知涯很清楚地知道,那些碎金都是关于江寄月的往事。
江寄月也在一点点长大,她长到十三岁,就有乡里的婶母大娘开始cao心她的婚事,毕竟江寄月没有娘,江左杨也是一副铁了心,要一根光棍打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