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清曾经一直不明白坚强又克制的母亲为什么到最后会精神失常。他没有十岁以前的记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母亲反复无常的情绪让年幼的他感到疲于应付,又无所适从。
但是砚明却明白的。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会疯的。他甚至怀疑,自己会对亲生哥哥产生这样扭曲的情感,也是那时候遗留下来的因素。
他们的母亲是个聪慧又胆大的omega,是火种计划最早的参与人之一。那时候计划还没有完全开展,最多也就是做做动物实验,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科研团队一样,没有人会知道未来它会成为这样一个危险的东西。她像普通人一样,和另一个男性alpha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对方也是最早的实验人员之一,两人情投意合,日子过得平实而美好。
砚明是个比较闹腾的孩子,而且非常爱哭,让她偶尔有些头疼,但胜在活泼开朗,会逗人开心。而砚清则比较安静,有什么事情都不喜欢说出来,却在术法上有着很大的造诣。
随着他们的长大,实验进程一步步深入,原本只是为了能让人类的身体素质更高而进行的生物实验,到后面却慢慢偏离了轨道,实验一次比一次出格,他们甚至会找来一些心智残缺被人抛弃的小孩来做实验。她隐隐感到不安,觉得事情不应该是往这个方向发展,但是她毕竟不是决策人,无法动摇事情发展的方向,只好强迫自己闭目塞听,假装一切如常的样子。
她后来也会想,如果当初,她能表现得激烈一点,或者干脆早日断舍离,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还是说,她之后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她先前对生命的漠视的报应?
噩梦是从砚清八岁时的能力测试开始的。
在人类的阵营当中,一个孩子的满八岁的时候,都会对其进行能力测试,从而便于找到适合孩子发展的方向。砚清在精神力方面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数值,被决策者所相中,要他参与到火种计划当中来,作为重点对象培养。
因为是上面的命令,他们夫妻二人无法拒绝。他们只能两个月见一次砚清,每次见的时候,他的状态也基本正常,他们便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军事化训练,只是偶尔表现出一丝对孩子未来要上战场的担忧。
直到有一次,她在非正常时间去探视了砚清,回来以后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很癫狂,父亲和她说话,她也只是发着抖。
小小的砚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开始,他的撒娇都对母亲不管用了。大多数时候,母亲都会很忧郁地看着他,有时也会莫名其妙地落泪。一开始只是母亲,后来父亲也变成了这样,家里弥漫着沉默的气息。
他逐渐感觉到了不愉快,为什么哥哥走了以后,爸妈就不开心了呢?是他们想他了吗?
他也是想砚清的,砚清对他总是很纵容,不怎么会生气,偶尔真的被他闹得狠了,也只是一个人生闷气,他撒娇两下,哥哥也就不气了。砚清还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还会帮他打架。
他于是留心了每次去找砚清的路线,自己偷偷溜了过去,只不过他不知道怎么进去,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打开透视偷偷看。
他从小视力就一直很好,虽然精神力数值没有砚清那样变态,但是检测的人建议说,以后可以尝试需要高超视力的工作,例如飞行员或者狙击手之类的。但是父母一直不愿意他学得太多,透视眼也是他偷偷跟老师学的,还不会怎么运用,持续时间也不超过三分钟。
他按照直觉寻找着砚清,结果还真的被他给找到了。他偷偷观察着他的哥哥,砚清看上去有些疲惫,手臂的姿势也很奇怪,好像扭伤了。
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却看到砚清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而后倒了下来,他吓了一跳,地上逐渐蔓出蜿蜒的血迹。他这才发现他的太阳穴上有个弹孔,半张脸上全是血迹。
他挣扎了两下,好像还残存着意识,他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个人,手里握着一副重锤,向他的头上狠狠砸了下去——
砚明吓得脸色发白,连尖叫都发不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满脑子都是一锤落下后,地上到处都是红红白白的液体,还有砚清残破的身体。
他扶住墙,忍不住吐了。
他连着恍惚病了三日,在迷迷糊糊的昏迷中脑子里却还盘旋着这个画面。他终于醒来的时候,看到母亲焦急而憔悴地守护在他的身旁。
砚明忽然就明白了母亲当初为什么会这样,忍不住搂住母亲,大哭了一场。
两个月后,砚清回来了。
他打开门的时候感到非常不可置信,他都目睹了哥哥的死亡,怎么会……
砚清像往常一样和他打了招呼,稀松平常地收拾东西,和他们一起吃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感到困惑了,所以眼前的这个哥哥,究竟是不是真的哥哥?还是说他看到的那个人,其实是假的?
而后他看到砚清撩起耳边的发时,露出的鬓边的皮肤。
他的太阳穴上有着淡淡的疤痕,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