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卡片自细口出吐出,落在罗炆星手里。墨迹印着符号组成的信息,头顶的广播里的温柔女声一次又一次重复朗读。
“给你。”
他将机票递向Nicolas,白皙的指尖捻住纸片另一头。机票上短促的地点字母代号间隔着不足指长的距离,却要将他们拉开星河万里。
将机票攥在手心,Nicolas咬着嘴唇沉默不语。直觉告诉他此刻应当有一些温情脉脉的告别。机场大厅透明的穹顶下,来往人流如圈圈涟漪将他们包围。不同的面孔一次次在门后祝福,挥手,奔向远方,在另一刻,他们亦是站在门外的守望者,仰头见风筝越来越远,消失在蔚蓝的天。
可是线没有断,它们跨越千山万水,将人们紧紧相连。人们将风筝放向高空,是为了让它飞得更远,却又捏紧手中的线,以便在迷失时,仍记得归途。
“你哪天回来?”罗炆星说。
“某一天,你不能问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Nicolas攥紧行李箱把手。
“又来一次?”罗炆星嘴角咧到一半,还是笑不出来。
“你就祈祷我十年后不会带着个黑头发的小孩来找你吧。”Nicolas终于舍得板着脸开了个玩笑。
罗炆星脸色煞白,“我昨天没——唔!”
Nicolas迅速捂住了他的嘴,终于还是笑了。灿烂晴日覆盖透明穹顶,Omega熠熠发光。
罗炆星咳嗽两声,赶紧四处张望。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每个人都时间紧迫。估摸着Nicolas的脸皮不允许他在大庭广众的包围中留下一个缠绵悱恻的告别吻,他伸手拉过Omega,紧紧地拥抱。Nicolas柔软地靠在他身上,湖水染成了马天尼。罗炆星记得他有多讨厌大庭广众下的身体接触,可他们现在在人群中心,日光之下。
“我不想过去了。”他松开Nicolas,后退一步。他指的是安检口。那是人们最后必须松手的地点。
“为什么,”Nicolas问,“你不想最后一次再送我回家吗?”
罗炆星有一瞬间想要冲上去了。雪国的宁静港,山峰中星火燃烧之地。他永远都愿意和Nicolas登上山顶眺望连绵的冰海,以及亲手尝尝炉火里烤出的圣诞布丁。
“我没办法,”他拇指轻抚过海色眼睛,“就这样看着你离开。”
看着Nicolas在他的生活中渐行渐远,慢慢模糊,直到踮起脚尖也再看不见。
“我,”他喉咙哽了一下,“先走了。”
他几乎逃一般掉头冲进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甚至没办法再说一句再见,因为那肯定会让泪水决堤。作为Alpha,在大庭广众下哭出来是很丢脸的事。Nicolas站在原地,听见广播再一次催促。那家伙现在一定跑出去躲起来哭了。真滑稽,明明是他要启程,却要目睹另一个人离开的背影。
可没办法,这就是独一无二的罗伊。和杂志上“优秀Alpha应当具有的十个特点”一个不沾边,但他好喜欢。
足足确信再也找不到后脑勺,Nicolas转头走向安检口。作为一名前明星,他能感觉到人群中有不止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们对着Nicolas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时而看着屏幕窃窃私语。
这样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习惯性伸手要将鸭舌帽往下扣,Nicolas却盖了个空。他终于想起那东西已经上飞机了,在他托运的行李里。收拾东西时,他无意间将它归类到了“非随身装备”里。
从不知何时起,他不需要再龟缩在壳中,将自己藏进阴影了。Nicolas拖着箱子进入安检,迈过黄线的一瞬间他听见吉他琴弦振动。曾几何时,那些密密麻麻缠绕周身,铺天盖地要将他勒窒息的蛛丝,正一根根地从身体里脱落断裂。腐朽的泥壳轰然倾塌,扬起漫天尘埃,他走过晨曦,胸前碎裂的蓝宝石项链自地面荡开光的涟漪。
“先生,请打开背包。”
包裹从X光机缓缓吐出。被礼貌拦下,Nicolas疑惑地停住脚步。他不是罪犯,没有不配合检查的理由。
“请把里面的瓶装液体拿出来。”工作人员礼貌地指向一旁的收纳筐,“我们要检查。”
这个背包似乎是罗伊收拾的,本想今早再看一次,但因为起得太晚,他没有仔细清点。Nicolas探进背包,手掌碰到冰凉的玻璃。他心头一紧,捏着瓶子小心抽出。
是维多利亚送他的酒精饮料。有鉴于它的劣质,甚至不能称为酒,但毫无疑问它含有酒精,不在航空规定的合法范围内。罗伊没有听见他和维多利亚的谈话,更不知道他一个刚手术完的病人行李竟然有酒。大约没仔细看标签就当成了普通饮料,塞进了随身背包。
他紧紧捏着小小的玻璃瓶。这种廉价的饮料不会出现在上城区,维多利亚没钱去酒吧放浪又犯酒瘾时,就会从便利店给他带这东西解馋。只有他知道在网络上大谈绿色蔬菜健康生活的博主,曾经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