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洲踩着夜风下了飞机时,看着手机上接连跳出的未接来电提示眼皮一跳,他深吸了口气,拿出破釜沉舟的气势在屏幕上一点,不出所料,联系人备注“宝宝”排得密密麻麻,整齐划一。而在十五分钟前,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完了,顾凌洲这样想到。
虽然他在大洋彼岸连续半月加班加点昼夜颠倒,就是为了一定要赶上自己千娇百宠的亲弟弟十八岁的生日,可人算不如天算,临到头还是出了岔子,就算把下属骂得狗血淋头也无济于事,他不眠不休地做完了那份策划,才险而又险赶上了当天到达的飞机。
行李箱的轮子咕噜咕噜转着,机场无数的灯光在停机坪上忽明忽暗,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星河一般,照得顾凌洲心里透凉。
现在是晚上十点,还有两个小时顾鸣珂的生日就会结束,而从机场赶到派对地点,起码也要两个小时。
这么晚,他可能已经回家了。
但也许会与朋友通宵玩乐……可是那也和自己没关系。
顾凌洲拉着行李箱疾步走出机场,同时小心翼翼拨电话回去,对面是秒接,这让他更愧疚了,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对着手机那头温声细语,高大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简直像一只做错了事低着头坐在门口的大型犬。
“宝宝……”
“还在派对?……喝酒了吗?我现在过去。”
“我会尽快赶到的,别气别气……是哥哥错了……”
“这次是真的。”他哭笑不得,心中又甜又酸。
顾凌洲刚松了口气,电话那头就被毫不留情挂断了,他耷拉着脑袋的背影看着有几分可怜,被司机连看了好几眼。一路上顾凌洲一反常态地催着司机再开快些,总算赶在离十二点整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司机满头大汗的将车停在了会所门口,他深吸了口气迈开大步如一阵龙卷风般踏了进去,心想着不要一进门就被寿星砸了个满堂彩才好。
此刻的派对,群魔乱舞。
五颜六色的镭光灯以闪瞎人狗眼的速度四处乱窜,值得被细细品尝的酒水渗进了昂贵的手织地毯里,巨大的蛋糕塔已经塌了,白色的奶油草莓色的果酱与巧克力的细渣遍布包厢的每一个角落,众人坐着躺着趴着睡着,什么鸟样都有,而清醒半清醒的那些已经快要笑疯了:寿星臭着脸攥着酒瓶衣衫凌乱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的正中央,另一只手捏着牌和横躺在沙发另一侧满脸菜色的男生面面相觑。
二人遥遥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出一辙的嫌弃。
毫无疑问,顾鸣珂很受欢迎。然而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横行霸道睚眦必报的顾鸣珂与他那张风光霁月的脸一点也不相称。好吧,也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因为他虽长得好,可是就差把嚣张跋扈四个大字直接写在脸上,然而那惯来漫不经心的神色,竟与那华美面容相得益彰了。
他笑起来实在是好看——轻易不说的甜言蜜语,也只会叫人心花怒放。再加上他长得好,玩的开,人又仗义大方,从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嘴巴坏了一点,那又有什么关系?看着那微弯的眼睛,便是有再大的怒气也没了。
所以,尽管这群死党二世祖再如何清楚他内里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还是每每按捺不住邀约讨好,惯着他宠着他,为搏他一笑。
不过这群家伙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么一个能放心整他而不用担心后果的机会,自是一个个激动的像是患了羊癫疯,嗷嗷怪叫着起哄,把用作道具的pocky撒了一地。
顾鸣珂叹了口气,懒洋洋的扬了扬下颚。别人或许以为是因为这是特殊的日子,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是为这个日子背后的坏心思,和某个人的应邀——让他在今天格外的宽容,能看着二人咬在唇齿间的pocky越来越短,听旁边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混球为这场成功的捉弄,一个个疯了似的狂乱扭动着叫破了音。
一切都戛然而止在一声突兀的推门声中,以及寿星骤然拉长的脸色。
再没有比他变脸更快的人了,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是风和日丽繁花渐开,下一秒就是凛冬成冰万里雪原,直叫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个屏住了气去细看他脸上的神色,只想着要拿什么哄哄他才好。
人真是很奇怪,方才他还能因为对方慎重的应约——哪怕结果并不如意,而持着一份宽容温和的心态——挂断了电话。如今对方险险赶到,他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哼了一声却难掩欢喜的扭过头去,正好看到了在一片狼藉中格外显眼的干净一角:放着一块完完整整的蛋糕,上面堆满了草莓与黄桃。
他慢吞吞嚼着那根被自己方才瞬间咬断的巧克力棒把撑在自己上方的死党推开,伸长了手够到那个装蛋糕的盘子,轻飘飘掂在手上,看样子是在犹豫,到底是把这块黏糊糊甜蜜蜜的小玩意狠狠按在顾凌洲一丝不苟的西装上好出一口恶气,又觉糟蹋了从这些畜生手下抢下的草莓。
“……哼。”